流暽上前把辛商拉开，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你别闹了！不准对母妃无礼！”

“对他做什么？你觉得呢？”芳姬顿时也怒了，自己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居然为了一个男人对自己无礼。

“母妃您消消气，辛商还小，不懂事。”雷飒扶着芳姬在一旁好言相劝。

“您若是敢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您的！”辛商一听，开始慌了。

“卞辛商！”芳姬的怒气瞬间涨了三分，“你还敢威胁本宫！告诉你，你若是胆敢再去见那个元湛，本宫不保证会对他做什么！我大晟国，多少好男儿，你何以偏偏看上一个一无所有他国质子！”

“我就是喜欢他！”辛商扯着哭腔回复自己的母亲。母妃您怎么知道他一无所有？就算他一无所有，只要他心里有我就够了。今日他为了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我便断不会负他！

辛商心下明白芳姬是真的怒了，若是再强硬下去，元湛那边也许就真的危险了。她忽然软了下去，只用一句喜欢回复她此刻的心镜。她太清楚自己母亲的手段了。她要保护元湛。

“你会改变主意的。从今天起没本宫的命令，不准你出宫门半步！”望着辛商那不顾一切的眼神，芳姬并不犹豫。她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元湛绝不单纯，若是辛商一直这么掏心掏肺，将来一定会吃亏的。为了女儿，这个恶人也只能自己来做。她起身背对着三个儿女，淡淡地喊了句，“本宫乏了，你们回去。”

“母……”雷飒似是还要说点什么，却看到流暽对她摇摇头，便也只好作罢。

“那母妃早点休息，儿臣先告退了。”流暽一边抱着失意的辛商，一边朝芳姬虚虚俯了俯身，“走了。”他轻声安抚了一下辛商，便带着她离开了。雷飒也同样在向芳姬欠了欠身后跟着流暽离开了。

在三人离开后，芳姬突然猛地咳嗽起来，“咳咳咳咳！”身旁的大宫女急忙扶住她。

“娘娘！您没事？快坐下。”

“本宫没事。”芳姬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娘娘——”

“鸢纱，你说本宫做错了吗？”芳姬抬眼望着眼前这个跟了自己一辈子不曾嫁人的鸢纱，眼中透着柔弱。

“娘娘您没错。”鸢纱明白芳姬的意思，她懂她，更理解她。

“可为什么商儿看起来很恨我的样子？”芳姬无力地靠在鸢纱的身上。

“公主还小，不懂事。她会明白娘娘是为了她好。”鸢纱轻轻拍了拍芳姬的手臂给予她安慰。只有鸢纱知道，她的娘娘看似严苛霸道，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她刚毅的外壳只是为了能够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宫中自保，并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她能明白就好。我的身子已大不如从前了，也不知道还能替她操心多久。我也希望她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只是不想她再走我的老路。”

“娘娘还年轻，别说这种话。”

“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芳姬闭了闭眼，摇了摇头，思绪忽然飘到了三十年前。

……

……

那是时候，芳姬还是个天真无邪并对爱情满怀憧憬的少女。当她第一次遇见卞旻桓的时候，便再也撤不回眼。她爱上了他，便也似如今的辛商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跟他在一起。当她知道卞旻桓想带自己进宫的时候，她高兴地要飞起来。

可一入宫门，芳姬才知道这宫门似海的含义。当时年幼，以为自己有卞旻桓宠爱，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但她错了。

那一晚自己刚生完流暽没多久，初为人母的自己既兴奋又焦虑。那时候她多希望卞旻桓能够来陪陪她，可是等来的却只是所谓赏赐跟孩子的名字。他没来，没有来，他一定是政务繁忙，她这样安慰自己。三日后，她终于等来了他。看着他眉开眼笑的眼神，她的心中无比温暖，他们有孩子了，真好。可正当她沉浸在幸福中的时候，却有人来报，玥姬也就是现在的王后被先王后罚在雨中跪了一个时辰现在昏迷不醒。那一刻，她第一次看到卞旻桓的慌乱。他一句话都没留下，放下孩子便疯一样冲出翊宁殿。

后来听说先王后罚玥姬的原因是玥姬连续三日没去向她晨昏定省，为了能服六宫，才命她跪一个时辰，谁知天下雨了，玥姬身子受不住便晕倒了。卞旻桓为了此事跟先王后大吵一架，并罚了她禁足一月。

又听说那三日玥姬是因为旧疾发作，王上贴身陪伴，除了上朝王上连政务都在永椒殿处理。王上心疼她便免了她的请安。可旨意却不知为何没有传到王后那里。王后以为玥姬恃宠而骄，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便在三日后罚了她。

那三日，那三日，原来那三日他是在陪她呀……

芳姬很羡慕，却更嫉妒。好在卞旻桓对自己宠爱不减，让她至少还能心安。

直到流暽两岁那年，宫人来报说三殿下失足落水了。芳姬疯一般地冲出翊宁殿，望着流暽奄奄一息的样子，她整个人都塌了。经由太医院全力抢救，才把流暽给救过来。经查明是流晖跟流昭在湖边打闹，却无意把在一旁年幼的流暽推入了湖中。她哭着想要找卞旻桓做主。可卞旻桓却碍于王后背后哥舒家族的势力不好责罚王后，只是轻罚了王后抄写佛经替流暽祈福，并把流晖禁足王后宫中。至于流昭，他是玥姬的儿子，卞旻桓只是虚虚地教训了几句，便让玥姬带回好好管教。那她的儿子呢？他才两岁！

那一刻，芳姬才知道自己不够强大。原以为只要自己爱卞旻桓，他便能护自己跟孩子周全。但后来才发现大错特错。卞旻桓对自己的那不叫爱。他给予自己尊贵的位份，也给予自己让六宫羡慕的宠爱。人人皆知芳姬是王上的宠妃，却不知王上不过利用她身后势力去牵制王后身后的势力，最后来保护他至爱的女人——玥姬阴念薇。所以她只能靠自己。为了流暽，她必须强大！因此，她变了，变得冷漠了，变得强硬了，变得让人不敢小瞧她。只要她不失宠，她就有实力对抗深宫中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来护住自己的流暽。

既然卞旻桓要用自己来牵制王后，那自己便帮他一把。他下不了的手，由她来做。

她曾不止一次听到卞旻桓喊玥姬念儿，却太久没听他叫一次自己的名字。

卞旻桓，你可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我不叫芳姬，我是瑶儿，沐新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