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涉及江晟,他的智力还是在线的,加上从小对裴光庭耳濡目染,这一开口,倒是把后者的招牌语气学了个七八成像。
这可是长安第一嘴炮的七八成!
他一开骂,那锦袍郎君本来还算白皙的脸,顿时气成了猪肝色:“你!有辱斯文!”
“斯文是形容人的,你这样的么,最多只能算个斯文败类!”
裴耀卿呵呵冷笑道,“你说我们没资格参加殿试,可要我说啊,该打道回府的,应该是你才对。我看你印堂发黑,华盖罩顶,就算去了,八成也是落第之相,又何苦多此一举呢?”
讨口彩这种事,在任何时代都存在,对考生说落第,无疑是最严重的攻击。
锦袍郎君脑子里那根弦当场就崩断了,一指裴耀卿,对抬轿子的恶奴们叫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揍他啊!”
“来啊!朝这打,不打你是腌臜货!”
裴耀卿闻言不但不怕,反而还嘿嘿贱笑着,梗着脖子,故意把脑袋一个劲地往前凑,大有你敢打我就敢躺的架势。
自打见过江晟指使杜陵碰瓷御史台衙门,他就被自己老师这一招耍赖大法给迷住了,一路上没少揣摩,曾经的正经人裴郎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我们走!”
不料那一群抬歩撵的仆人中,突然站出一个首脑,深深地看了正在耍宝的裴耀卿一眼,一挥手,不顾锦衣郎君还在叫嚣,领着人就把歩撵抬走了。
“混蛋!混蛋!谁让你们走的!”锦衣郎君愤怒的叫声渐渐远去,很快消失在人潮中,不见了。
“啧,让你打,你没胆子啊!”裴耀卿像一只斗赢了的公鸡,摇头晃脑走回了贺知章背后。
“什么人呐,莫名其妙!有大病!”张九龄依然余怒未消。
贺知章回头看了他一眼,脑海中却是灵光一闪,认真嘱咐道:“小师弟,从现在开始,你要事事小心,莫要着了人家的道!”
“啊?”
张九龄愣了愣,才指着自己道,“你说他是冲我来的?”
贺知章露出智珠在握的表情,问道:“你和裴师兄也算望族之后了,你们平时会这么挑衅生人吗?”
“当然不会。”张九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又没病。”
“那就是了,这街上那么多外地来的士子,他早不讽刺,晚不讽刺,偏偏在你开口的时候讽刺,不觉得太刻意了吗?”
贺知章淡淡道,“而且贺某厮混了这么多年,长安洛阳有些才名的士子,我至少能认个脸熟,这人的模样却是面生得紧,显然不是什么真正的饱学之士,自不可能是怕我们和他抢夺进士名额才故意针对。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其实也是被人利用的,就是想要给我们制造麻烦。”
“然也,此人我却是也不熟。”裴耀卿也附和道。
他在洛阳也算半个地头蛇,交游更广,这么一说,等于是坐实了贺知章的推测。
“子寿,你年纪最少,头脑容易发热,又没有贡士的身份,寻常时候还没什么,但如果闹出点什么事端来,比如刚刚被人所激,上前当街和人厮打,那难免被人扣上一个品行不端的帽子,以后再想出头就难了。”贺知章道。
“我明白了,真是好险。”
张九龄惊出一身冷汗,刚刚要不是被贺知章拉出,他可能真就亮拳头了。
幸好贺知章慧眼如炬,裴耀卿更是毒舌如刀,反倒把对方气得差点脑淤血,才让他逃过一劫。
“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绝不动怒,一应事宜都交给师兄处置便是!却是要辛苦您了!”张九龄虽然有点冲动,但并不傻,稍一思索,就做出了最佳的选择。
“嗯,你有这份谨慎就最好了。”
贺知章笑了起来,“不过现在开考在即,这种下作手段却是可一不可再,暂时是不用担心了。”
张九龄稍微松了口气。
“走!我们也去紫微宫……”
他抬头看向北方,目中露出期待之色,轻笑道,“呵呵,圣人亲临,开科取士,贺某也很是期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