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就有点狠绝了,江晟忙道:“张铁匠你切莫如此说,令郎还小,万不可让他背上此等心债。”
同时,他在心里也不由得对张铁匠感到由衷的钦佩。
唐人重诺,这是古代典籍中多有记载的,李白的《侠客行》中,便有“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的豪迈诗句。
但他万万想不到,一个市井间的铁匠,居然也有这般操守,这就着实令人佩服了。
小张年纪虽幼,但脾性和他父亲却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听了张铁匠的话,这小娃也是毫不含糊,“噗通”一声跪下:“孩儿谨记父亲教诲,须臾不敢或忘!”
江晟最见不得这种场面,连忙一把拉起了小张,连声道:“言重了,言重了,何至于此。”
在他看来,百钱而已,对萧家来说,不过九牛一毛,实不值如此小题大做。
何况张铁匠若是故去,张家的顶梁柱便算是折了,张胡氏和小张孤儿寡母,还要惦记着还钱,这岂不是要逼他们去死吗?
就算张铁匠狠得下这个心,他江晟也做不出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事情来啊!
不过他还是被张铁匠这种信守承诺的精神感动,又看了看他的病情,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想了想,他沉吟道:“张铁匠,我观你这病情并非回天乏术,江某倒也略通医理,或可一试。张家娘子,不知你可否将张铁匠得病的来龙去脉,与我一一道来?”
刘医师在旁闻言,顿觉自己的诊断遭到了质疑,忍不住冷哼:“外邪入体,病入骨髓,哪还有什么幸理?江郎,你也是名门之后,当知谨言慎行的道理。莫要看了几本医术,便自觉了不得,黄岐之术博大精深,又岂是尔等门外汉可以胡乱置喙的?”
江晟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咦?你为何还在这里?”
刘医师顿时气结:“老夫乃是受张家娘子邀请,特地来为张铁匠看病,为何不能在此?”
江晟又问道:“那你瞧得好么?”
“这……”
刘医师嘴角一抽,“司命之所属,莫可奈何也。”
“那你还杵这儿作甚?拿了钱还不快走!救人如救火,休得耽误江某治病救人。”江晟满脸的不以为然,径直从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刘医师身边走过,一边听张胡氏讲述张铁匠生病的过程,一边随手掀开麻布衾被,仔细观察起张铁匠的病情来。
然而衾被一掀开,一股恶臭就扑鼻而来,连房间里浓郁的药味都掩盖不下去,熏得萧青萝连连掩鼻干呕。
江晟也掩住口鼻,循着臭味传来的方向寻找。
很快,他就在张铁匠的脚板心附近,发现一个溃烂流脓的疮疤。
黄绿色的脓水不断从红肿的伤口中流出,正是臭味的来源,也是他的病灶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