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以着他对朝政形势的判断,却知道不会有这一种可能性。能够从南京爬出的,要么是党争中的胜者,要么就是能成为嘉靖帝的有用棋子。
但如今的首辅严嵩对嘉靖是言听计从,简直就是无微不至,根本就是无孔可钻。只要能让嘉靖开心,严嵩能够将天下的黎民百姓置于水火,试问有着这样“尽心尽力”的首辅,嘉靖何须来南京找听话的人呢?
而在党争中,他打一开始就错站清流的队伍中。为官三十六截,仍然不得志,最终更是被打到南京养老,成为官场中的失意人。
不过,他虽然明悟得有些太晚,但就在前阵子,却有一个巨大的机会摆在他的面前。
只是世事弄人,他最后没能抓住,这次回南京注定要继续坐冷板凳。
今晚看着这些意气风发的举子,不由得想起曾经在琼林宴上的自己,一时间却是悲由中来。曾经的理想,如今的困局,让他心里再难以平静。
正是他痛苦万分的时候,一首诗却是传到了他的耳中,让到他心里猛然一震。
“不须日报平安,高节清风曾见。”
这句诗其实藏着一个典故,唐·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支植下》述:“北都惟童子寺有竹一窠,才长数尺。相传其寺纲维每日报竹平安。”
现在这句诗的意思是:不需要像那个主管僧寺事务的和尚一样每天报竹的平安,因为高节清风是竹子的本性,这点大家都知道。
是的,这诗句如同一道闪电,突然将他照亮。
尹台一下子拨开了心头的所有迷雾,他的本性跟竹子一般高风亮节,一辈子都不会改变,故而亦不需要“日报平安”。
一念至此,他的心中大定,为着这诗叫好,亦为着自己叫好。当即放下了没能抱上严嵩大腿的忏悔,心里甚至还涌起了侥幸。
吴桂芳正欲要表达什么,结果闻言便微微愣神,转而扭头望向了流着两行浊泪的尹台,心里仍是惊讶得无以复加。
虽然他官运亨通,在官阶上亦比尹台低上半级而已,但是对这个足足比他先进入官场二十三年的尹待郎,他还是很敬重的。
只是他很不明白,尹台若是有心护着此子,一句话称赞下便可,犯不着故意装着感动流泪,这个戏不觉得演得太浮夸吗?
尹台却没有理会大家所想,而是来到了画前,对着画进行夸赞道:“字已经初成大家之风,这诗……亦是传世之作。”
“谢恩师夸奖!”林晧然闻言,便是拱手道歉。
尹台听到这话后,又是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林晧然,眼睛明显流露着欣赏之色,捋了捋胡须道:“呵呵!不骄不躁,你是难得的一块良玉也!”
“恩师谬赞了!”林晧然仍然摆着谦虚的姿态,又是拱手道。他却是没有想到,本来想用这诗讨好吴桂芳,结果却讨好了这位南京礼部右待郎。
先前准备看林晧然笑话的粤中学子,这时却彻底是傻眼了。任谁都可以看出,恩师对林晧然不像是演戏,而是真的青睐无比。
虽然他们在场的七十五人都跟尹台结下师徒之情,但不可能人人都在恩师面前留下印象,甚至今晚恩师仿佛是一栋雕像,对谁都没有正眼看上一眼。
其实这个结果,大家都还是可以接受,毕竟恩师这种分配很“均匀”。但谁能想到,恩师突然对林晧然青睐得无以复加,那眼睛仿佛都要瞧出花来了。
正是如此,粤中的学子眼中除了妒忌,还是妒忌,恨不得将林晧然掐死。
“或许我也应该试试!”
有些举子在妒忌之余,亦很看向吴桂芳的那副画作。毕竟是竹是四君子之一,谁都会写过竹诗,心中自然有一二首的,当即便是想往着上面再添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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